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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保罗对护教学的应用

保罗应用护教学的两个突出案例记载在使徒行传中。第一个在使徒行传17:16-34，我们从这段经文中看到保罗向雅典哲学家陈述自己的信仰。他并没有以“中立地带”作为向希腊人传圣经真理的基础，而是从一开始就彻底只传讲圣经的真理，然而他也借用了来自对方的希腊文化的概念来诠释圣经信仰。所以从一方面说，他并没有按着这些人的愚昧来回应他们，因为他只传讲圣经。然而从另一方面讲，保罗也的确按这些人的愚昧回应了他们的愚妄话——他引用了希腊文化和文学中拥有根本地位的著名诗人的话。

保罗目睹了雅典人泛滥的偶像崇拜，心中甚是悲愤，以至于他愿意花时间与任何愿意倾听他的人理论（16节）。接下来圣经告诉我们 “还有伊壁鸠鲁和斯多亚两门的学士与他争论”（18节）。这两个门派的哲学家在这里十分终于，毕竟路加提到他们必定有理由。

伊壁鸠鲁学派信奉“唯物原子论”，即相信一切现实都由称为“原子”的不可分割的物质元素在虚空中运动从而构成。他们也相信人类无非是大量原子的集合体，只有通过物质原子的碰撞才能与其他事物互动。对伊壁鸠鲁学派而言，知识无非是感官体验。而感官体验又无非是原子与人类感官之间的碰撞。伊壁鸠鲁学派相信享乐或欢愉是最高的美德，人人都应当追求。

斯多葛学派（斯多亚）则相信宇宙从根本上是理性的。他们同时也相信整个自然界的内在命运遵从逻辑的发展规律。斯多葛学派认为宇宙中唯一存在的就是物质，而他们也把逻辑学和数学视为根本。他们认为最崇高的美德就是与整个大自然融合、和谐共处。

请注意，这场交锋对保罗并不友善。这些哲学家认为保罗是个 “σπερµολόγος”，“胡言乱语”者——一个拿着知识碎片道听途说的大嘴巴（18节）。他们抓住保罗（19节）。保罗的回应虽然礼貌，但一点也没有奉承他们的哲学信条。他放胆向雅典逻辑学家和哲学家宣布——他们根本不懂自己所崇拜的是什么，这从他们为“未识之神”供奉了一座祭坛就可以看出来（23节）。请记住，这里与保罗对话的人可是以伟大哲人和专业逻辑学家自居的；倘若他们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么有智慧，他们本应该明白，宣称自己所敬拜的任何一位神是“未识之神”，就等于承认了自己谈论众神及其敬拜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是什么。

保罗接着谈论神创世的圣经真理（24节a），而这与伊壁鸠鲁和斯多葛学派的教导直接冲突，因为后两者都不相信创世。伊壁鸠鲁学派相信众神与人类同根同源，因此双方都不可能创造对方，而斯多葛学派相信诸神根本与世界无关，因为神都不存在，而唯一存在的神就是这个世界本身。

保罗接下来本着圣经宣告：神并不住人手所造的殿（24节b），这句话必须借着这场对话的地点来理解。保罗在作出这个宣称之时，他正站在雅典的亚略巴古，此地背对着一座山，而雅典人就把崇拜各种男神女神的万神庙建在这座山上。因此保罗这里的宣告其实是在批判雅典人在自己的神庙里所做的事。

保罗所说的每一句本于圣经的话都与这些哲学家的教导直接冲突。他甚至引用希腊著名诗人埃庇米尼得斯的话来指出希腊偶像崇拜的前后不一。埃庇米尼得斯就是当初带头为“未识之神”建一座殿的人（见：锡诺普的第欧根尼著《哲学家传记与学说》，1，110）。许多基督教护教家都认为保罗在此借用了“中立地带”作为分享圣经信息的起点；但事实并非如此。保罗在此引用的埃庇米尼得斯的诗（28节）本是献给宙斯的：

“他们自以为为你建了一座圣洁崇高的坟墓，
克里特人从来都是骗子、恶兽与懒汉。
然而你没有死去：你仍活着并且永在，
因为我们活着、行动乃至存在本质，都在乎你。”

保罗在引用这段诗的最后一句时，完全没有崇拜宙斯或者哪怕赞许诗人的意为。他仅仅是指出就连希腊自己的诗人都无法逃避真神的知识。

保罗在对这些希腊哲学家传讲圣经真理时，进一步（第28节）引用了希腊教育家、诗人阿拉托斯的话，这位诗人曾针对希腊人的主神宙斯说：“我们也是他所生的“（阿拉托斯著，《物象》，第5行）。保罗把这句话归正为见证圣经中的真神的话。然而当时与保罗对话的哲学家里，一边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另一边则是信奉理性和逻辑的哲学家。他们的伟大诗人所说的话听起来也不符合他们自己的世界观。在唯物主义者（伊壁鸠鲁）的世界观中，任何人都不可能是神的后裔，因为他们认为人和神同根同源。斯多葛派异曲同工地认为宇宙的本质是物质。他们相信：“宇宙本身就是神，而（神）同时是其灵魂充满全宇宙的状态；他（神）就是这个世界的指导准则，在理性和心灵层面运行；而（神就是）预定的大能和未来的必要性；且（神就是）火焰和以太的准则；且（神也是）自然形态不断流动变化的那些元素，例如水、土、空气；且（神也是）太阳、月亮和星星；且也是充满万有的存在，万物无不包含着神”（西塞罗《论神性》，i.39，“讥笑斯多葛派哲学家克律西波斯”）。

因此，倘若我们（按护教学原则）姑且接受斯多葛派学说推论下去，那么有限的、由物质构成的人如何能作宇宙之神（即整个宇宙）的后裔呢？同时，若我们接受伊壁鸠鲁派世界观，那么众神与人类有何不同呢？两者不都是原子组成的吗？因此保罗在这里并非在寻求中立地带，而是用与对方学说直接冲突、但又属于对方伟大诗人的话语来分享圣经真理。

当雅典人听到保罗谈论复活的事时（第31节b），他们受够了。雅典人的基本信念之一，就是死亡即为人的最终结局。埃斯库罗斯在其作品《和善女神（Eumenides）》中总结这种信仰：“当渴水的尘土吸干了一个人的生命源泉，这个人一旦死去，他就再不会复活了”（埃斯库罗斯著《和善女神》，649-651页）。这个时候，保罗因为给他们传讲复活的事，就直接与他们的一切教导相左，然而对方却找不到回应他的方式。雅典人已经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所谈论的一位神一无所知——就是那位“未识之神”。他们除了讥诮他以外毫无办法（第32节a），而没有讥诮他的人却希望往后继续这场对话（32节b）（他们或许是认为自己之后可以找到回应保罗的答案）。我们在这里看到了类似于耶稣在马太福音22章中得到的回应，那时没人再敢问他任何事情。两个案例中，我们都看到不信的人不愿意寻求真正的答案，只希望维护自己的正当性。

因此，保罗并没有试图在“中立地带”上证明自己的圣经论点，而是放胆宣扬自己的圣经立场就是真理，隐晦地借用雅典哲学家在他们不合圣经的思想体系中所宣扬的事情，从而显明他们的自相矛盾。尽管保罗并未直接引用任何圣经经文，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圣经经文的复述。

第二个案例是使徒行传26:1-32。保罗当时正在受审，在罗马总督非斯都和亚基帕王面前为自己辩护（后者是来自希律王朝、拥有犹太血统的以东人。因此，亚基帕王就对犹太教习俗显出一些尊重。知道了亚基帕的犹太背景，我们就能更好地理解他与保罗之间的讨论。保罗开头就问了一个根本性（前提性）的问题：“神叫死人复活，你们为什么看做不可信的呢”（徒26:8）？

仔细想想看！亚基帕王必须知道什么事情，才能真正宣称死人不会复活？他必须确定每一个死去的人都还没有复活过来，且不单是能够验证的历史中，也包括无法验证的历史年代、当前的案例和未来的每一个人。亚基帕王必须真的知道所有一切，才能确切地回答说死人不会复活；基本上等于他必须自己成为神才能回答这个问题。然而这样一来，倘若他真的是神，那么复活的事对他而言也不会是什么问题。保罗这个简单的问题揭露了亚基帕王对待神迹的潜在敌挡态度。

这一章的后文中，保罗问亚基帕王“亚基帕王啊，你信先知吗？我知道你是信的”（徒26:27）。这又让亚基帕王陷入了两难。倘若他说自己信，保罗就可以问他为什么不信复活的事，或者不信先知预言中的那位弥赛亚。倘若亚基帕说不信，犹太人就会找他的麻烦。亚基帕给他的回应与雅典人从前给保罗的回应很相似。他回避了这个问题！“你想稍微一劝，便叫我做基督徒啊？” 他说（徒26:28）。

神的话语的真实性成为了整番对话的定音锤。保罗的在宣扬神的话语时表现出的勇气如此强烈，以至于让非斯都很不舒服。非斯都因此说“保罗，你癫狂了吧！”（徒26:24）。我们再次看到了雅典亚略巴古发生的事情的重复，就是不信的人面对圣经的信息，不但显然能够明白，而且感到如此煎熬，以至于不惜以咒骂回应。

这番对话以国王、总督以及所有出席者的离去而告终。讨论结束了。他们谁都无法正面回答保罗，而且也不想再听下去。不信主的人像这样结束护教学对话是很常见的情况（太22，传7）。你几乎一定会得到以下三种回应之一：

1. 有人会嘲笑或者讥讽你的宣讲。

2. 一些人会拒绝继续对话（正如耶稣在马太福音22章中的遭遇），或者可能会拖延回应，说自己之后再谈这件事（正如保罗在使徒行传17章中的遭遇）。

3. 最后一些人得到神所赐的悔改恩典，就会相信且得救。

保罗离开雅典后，建立了哥林多教会（徒18:1-17）。他之后又去了以弗所（徒19:8，20:31），在那里写下了哥林多前书，他在其中说：“智慧人在哪里？文士在哪里？这世上的辩士在哪里？神岂不是叫这世上的智慧变成愚拙吗？”（林前1:20）。即使保罗在雅典这个当时的世界知识分子之都停留了一段时日之后，即使在他与希腊哲学家交锋之后，他仍然宣称自己找不到哪怕一个有智慧的人，而神却使世上的智慧变为愚拙。

真正揭露不信的人的愚昧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位“要灭绝智慧人的智慧，废弃聪明人的聪明”的神（林前1:19）。我们所必须做的就是忠于神，对祂信实；剩下的职责由神来担当，而他真的会做到！